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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医学之魂
人们常说:“时间就是生命” 今天,我说:“生命啊,有时是读秒的。” 2012年的第一天,人们还沉浸在庆祝新年的节日气氛里,但对某些人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是要浓墨大写的,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事,几家欢乐一家愁。 这天下午2点,我正在值门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xx医院门诊部徐主任打来的:“我们这里小儿科有一住院的孩子,七岁,患肠梗阻,有点重,想请你过来会会诊,我们医院没有小儿外科。” “我现在坐门诊,就我一个人,这里还有病人,离不开啊……要不这样,你们转过来吧。”我在电话里说。 过了一会儿,再电话联系,那边说正在准备,救护车已联系好,马上就走。 不知怎的,也不知从什么途径获得的消息,我院医务科得知了这一情况,在电话中提醒我:最好是先过去看看孩子,根据情况再说。言外之意——人家毕竟是xx医院……万一处理不了怎么办? 又电话联系,晚了,走在路上了。 放下电话,我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什么病xx医院的病人还要往这里转?什么病他们的外科处理不了?什么病还要惊动两家医院的相关领导?……我已无心再坐门诊,无心再看病。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赶忙吩咐急诊科做好接诊准备,同时吩咐两个助手赶紧到急诊科集合待命。 对了,今天是元旦,大家都放假了,在家休息。但一旦有了抢救病人,休息就没有了,干医都是这样。 下午3点,xx医院的救护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至,主治大夫和护士亲自陪护着,从各路人马急急匆忙的神色中,不难看出,这孩子不是一般的病,不是一般的重,因为不一会儿的工夫,救护车周围就聚集了十几口子家属,有农村模样的,也有干部模样的,个个气色凝重,表情阴霾,不祥的预兆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孩子躺在担架上,从救护车上抬下来,吸着氧气,插着胃管,体位卷曲着。 带着两路静脉输液,一路正输着血;另一路输着升压药。 孩子呼吸微弱,鼻翼煽动;时而谵语,时而呻吟。 在救护车旁,xx医院的大夫简单地介绍着病情:在那边儿科住院已经12天,治疗支原体肺炎,基本好了,从昨天中午饱食以后,就开始出现呕吐腹胀,精神不振,呈现进行性加重。 “没请你们医院外科大夫看过吗?”我问。 “看过了,彩超、CT也做了,说是肠梗阻,也可能是肠坏死,拿不准,又没有专业的小儿外科,所以转院”。 在我院急诊科抢救室,仔细查体,患儿腹胀如鼓,皮肤发亮,似乎是一种要“绷开”的感觉,观脸色煞白,摸四肢冰凉,——预示着末梢循环衰竭了。 “有尿吗?”我问了一句。 “整个一上午没有尿了,而且输进去了不少液体”,——这预示着肾功能也不好了。 的确,这孩子不是一般的病,病情也不是一般的重,呼吸浅促,心率190次/分,血压测不到——这是休克了。 细看化验单,血红蛋白5克(正常12克以上),白细胞3万(正常1万以下),太异常了!——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这是失血性休克加中毒性休克,双重休克,致命打击! “太重了!”我禁不住脱口而出。 “是啊,那边早已给下病危通知书了。”家属说。 我真没有想到,病情是如此的凶险、复杂与棘手! 我谨慎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还想转省一级医院看看吗?”。 “大夫,我们不是医生,再不会看,也能看出这孩子马上就要不行了,还能再搬动吗?就在你们这儿治吧!”家长已非常着急,也非常动情,带着恳求的目光。“对!就在这儿治,哪里也不去了!”一位干部模样的家属在一边帮着拿主意。 是的,这孩子已来不及再转院,已经不起任何地搬动。 何病如此凶险?24小时就逼孩子生命于死亡的边缘!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广泛的肠坏死,肠绞窄——外科急腹症中最严重的一种恶魔!死亡率极高,需要做“腹腔穿刺”证实一下。 “马上腹穿!”我吩咐助手, “在那边已经穿过了” “抽出什么?” “血性的液体” 我心中似乎有底了,更加印证了对“肠坏死”的判断。 但是,面对目前纷乱而纠纷不断的医疗市场,如此复杂的病情,如此衰弱的体质,能承受了麻醉和手术吗?孩子的预后又怎样呢?肠子是部分坏死,还是全部坏死? 这都是未知数。如果是全部坏死,孩子最终还是救不过来。 我纠结着,纠结着…… 上帝啊,请为孩子祈祷吧!也为我祈祷吧! 生命垂危,命悬一线,剖腹探查,吉凶难料,如果开了刀,动了手术,孩子仍然救不过来,会不会引来纠纷,招致医闹? 我心纠结,我心纠结…… 然而,挽救孩子生命于垂危,还人类医学救死扶伤之真谛,是医学之魂,是我所接受的传统的祖国医学教育,当责任高于一切的时候,那就冒着风险担当吧! 上帝啊,请赐我力量吧! 然而,哪里有上帝?又何来力量?如果说有力量,这力量,也只能来自家长的信赖和诚意,来自不泯的良知和责任,来自医学之魂! 当心头的阴霾被太阳驱散,获得的就是力量! 马上手术,剖腹探查,越快越好! 与鬼神赛跑,争分夺秒! 生命啊,有时是读秒的! ………… 拍片,化验,再备血,非常衔接; 手术麻醉,电话通知在前,孩子未到,已准备到位,开通绿色抢救通道。 手术在气管插管全麻下进行,打开腹腔后吸出大量血性腹水,见一团黑色的坏死小肠肠管,仔细探查发现:小肠肠系膜先天发育畸形,上面有一洞,肠管从洞内钻出,形成扭转嵌顿,缺血坏死。(这种畸形,手术前是任何仪器查不出来的,主要是经验。)给予松解卡压处,肠管复位,再用热盐水湿敷,仍不见好转,只好将坏死肠管予以切除,切除范围约一米半。将剩余正常肠管给予修剪后再吻合起来,最后测量还剩余两米长,两米的小肠可以满足正常的生长发育需要,基本没什么大碍。整个手术操作过程非常顺利,患儿病情也非常平稳,手术过程中又输进去400毫升血。等手术结束时,患儿血压已升至正常,心率由190降至120次/分,尿液200毫升,面色转为红润,四肢转为温暖,病情及时得到了控制。 回到病房,家长望着病情明显好转的孩子,动情地说“孩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是你们把他救了回来”。 xx医院那边儿科的主治大夫、主任、护士长一直守候在办公室,等待手术的结果,不断打来询问与关切的电话,当他们得知孩子病情趋于稳定后,我明显感觉到电话那端传来的激动声音:“这回你帮我们医院大忙了,你帮我们科大忙了。” 我说:“应该的,兄弟单位嘛,只要孩子好,就好。” 手术,是一个外科大夫的职业生涯,谁不愿意做那些有选择性的、预后好的、几乎没有风险的手术?如果都这样的话,那些急、危、重、险的病人手术怎么办?在风险手术面前,外科大夫缩手缩脚;在抢救重症病人面前,内科大夫不敢突破性的治疗与用药,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失去最佳抢救时机,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病人,这是医学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悲哀!诚然,二十一世纪的医学技术是进步了,但医患之间的关系却更紧张了,医生顾虑太多了,风险想的太多了。在手术谈话时,我同样是花了大量的精力与孩子家长沟通,最大程度的取得家长的理解、信任与配合,因为我不想背着包袱上手术台。 孩子啊,救活你是我的传奇! 孩子啊,你是否还知道?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病魔,医患之间,信任在先。 敢于手术,源自家长坚定的支持和信赖;敢于手术,是我从家长那里获得了勇敢和力量,良知和责任得到了升华。从这一点上说,孩子啊,救活你的人,是我,也是你的家长,更是和谐的医患关系氛围和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这是我们共同守望的医学之魂。 2017-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