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既是一个职业,也是一个称呼。不管你是外科医生还是内科医生或是其他专科的医生,我们一般都用医生这个称呼,不会称其为张外科医生或李内科医生。在英语里医生的称呼一般用Doctor,其缩写是Dr。Doctor一词来源于拉丁文doctororis,原意是“教师,导师”的意思。从16世纪开始用于有知识的人以及执业的医生。Doctor除医生的意思外,还有博士的意思。因此假如有个人被称为“Dr. Kissinger”,那他可能是基辛格医生,也可能是基辛格博士。英文中不同的专科医生有不同的词汇。Surgeon(外科医生)一词是从希腊语Chirurgeon演变来的,其本意是“用手工作的人”。而内科医生(Physician)一词的本意是“通晓自然的人”,这些都是表示职业的,不用于称呼。
纵观全球,大凡医生都乐意被称为“Dr”。因为医生是属于上流社会的职业,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在西方,医生更容易获得银行贷款;通过安检时,有时安检人员会对医生免检放行,因为西方的普世价值观认为医生这一职业是崇高的,医生是值得信任的。被人称为Dr是一种荣誉,是一种自豪。在美国电视剧《老友记(Friends)》中,罗斯是个人类学博士,因而喜欢称自己为Dr,自我介绍时总是说“I’m Dr. Geller.”有一次去医院看朋友,罗斯又对别人说“I’m Dr. Geller.”好友瑞秋当即警告他这是医院,不要称自己为Dr。但在英国及爱尔兰共和国情形却大不相同,人们总是称外科医生常尤其是男性外科医生被称为Mr(师傅),而不是Dr(医生)。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人们有时(但不总是)也称外科医生为Mr。而在加拿大和美国,很少有人称外科医生为Mr,一般总是用Dr的称呼。英国的这种传统的对外科医生的称呼不仅对其他国家,甚至对英国公众也有些费解。
英国对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的称呼分别用Dr和Mr起源于中世纪。那时“医生”的职业开始出现了分化。内科医生与外科医生有了显著的不同,即内科医生接受大学高等教育,拥有大学的医学学位:医学博士(Medical Doctor,MD)学位。而外科医生的职业与理发师是属于同一个行会,称为理发师-外科医生,师徒传承,要经过7年的理发师-外科医生学徒生涯才能出师,没有MD学位。虽然当时也有许多MD学位是从海外比较容易地取得的,或者花20英镑(相当于现在的800镑)就能从苏格兰的阿伯丁大学(Universy of Aberdeen)或圣·安德鲁大学(Universy of St Andrews)买到一份医学博士学位证书,但是只有拥有MD学位的内科医生,才可以被称为Dr,而其他的,没有MD学位的医生,如外科医生,是不能被称为Dr的。在法国,第一个理发师-外科医生行会官方组织于1096年成立于鲁昂(Rouen),英国议会于1308年通过法案将理发师与外科医生合并,在伦敦成立了类似的组织。1540年,英王亨利八世准许外科医生使用Mr的称呼。Mr在16世纪时是英语Master的缩写,Master一词来源于拉丁文Magister,原意为“教师,师傅”。到了1745年,英王乔治二世通过议会法案,将理发师行会与外科分开,成立了“外科联合会(Companyof Surgeons)”。18世纪的外科医生,除极少数“外科联合会”会员外,并没有受到过正规医学教育,也就被称为Mr。然而到1800年伦敦皇家外科学院成立后,外科医生一般都会参加考试成为皇家外科学院会员(MRCS),成为皇家外科学院会员后的外科医生会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MRCS。
内科医生是受过大学教育的绅士,处理内科疾病,依据病史、病人的外在表象作出诊断,用拉丁文开处方。理论上,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内科医生有较高的医学知识,而外科医生是学徒出身,因而内科医生在行医中处于绝对强势地位,可以指导外科医生的工作。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从1730年到1800年由于志愿医院的数量大幅增加,使得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的等级分明被终止了。其原因简单地说就是在志愿医院这个新天地里,内科的发展停滞了,而外科的发展却突飞猛进了。当时产生了许多伟大的外科医生,为医学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使得外科的地位迅速提高。其中就有约翰·亨特(1728 – 1793),当代外科医生认为是约翰·亨特为外科赢得了尊严。圣·巴托罗缪医院的荣誉外科医生约翰·阿伯那什(John Abernethy)(1764 – 1837)在1812年写到:
过去外科医生被认为仅仅是内科医生的附属物,被认为是在内科医生指导下进行手术操作的无足轻重的手术匠。但是时代发生了变化,外科医生也发生了变化……在专业技能上已经与内科齐头并进。
阿伯那什的一些同僚则更进一步认为外科实际上已经超过了内科。皇家外科学院院长G·J·古史列(G J Guthrie)(1785-1856)在1834年对议会专责委员会说“大不列颠的外科发展水平处于整个欧洲外科发展水平的最高点。”而当时世界医学、科学发展的中心在欧洲。这只是外科医生充满自信心的一个表现,在19世纪初叶伦敦的各大教学医院中收入最高的是外科医生,在医学这个象牙塔中,外科医生位于最顶端。外科医生对自己的Mr称号感到自豪,不再有人认为Mr这个称呼是对外科医生的贬低,相反,它成为了外科医生区别其它医生的荣耀和标志。因此,虽然在1730年外科医生没有权利被称为Dr,但到了1830年,外科医生却不希望自己被称为Dr。
但是随着18世纪外科医生兼药剂员,也就是后来被称为全科医生的这一职业的快速兴起,情况又变得复杂了。1815年议会通过了药剂师法案,要求所有新入行的全科医生必须取得药剂师学会执照(LSA)。而绝大部分的全科医生已经拥有皇家外科学院会员(MRCS)头衔,因而这些外科医生兼药剂员具有MRCS和LSA双重头衔,俗称“院厅”头衔(也就是皇家外科学院会员,拥有药事厅颁发的LSA)。这些全科医生的特点是他们不仅从事外科,还从事内科、助产、药剂工作。到了1884年,皇家内科学院执照(LRCP)与皇家外科学院会员(MRCS)头衔一同颁发给全科医生,不再需要LSA,这样,将全科医生从“与药剂学会不体面的关系”中解放了出来。
自从1815年以后,正统的科班出身的外科医生刚刚开始习惯有正式的,可以写在自己名字后面的头衔MRCS,烦恼就出现了。这些在医院执业的所谓的“精英”外科医生发现全科医生竟然拥有与自己相同的头衔——MRCS,而更令他们不能容忍的是那些全科医生常常称自己为“外科医生”。“精英”们对此做出的反应是要创立新的,非官方的“纯粹的外科医生”,以区别拥有皇家外科学院会员(MRCS)头衔的全科医生。这些“精英”认为,“纯粹的外科医生”不但应具有更高超的外科技艺,应该在医院任职,而且在任何情况下不从事药剂、助产工作。1834年,在8000名拥有MRCS头衔的全科医生中只有200人是“纯粹的外科医生”,而且几乎全都在伦敦。只有这200个“纯粹的外科医生”才有资格入选皇家外科学院理事会,允许进出学院的正门,而那些拥有MRCS头衔的全科医生只能绕道通过后门进出皇家外科学院。1843年英王特许伦敦皇家外科学院更名为英国皇家外科学院,同时产生了一个新的阶层:英国皇家外科学院院士(FRCS),并成为纯外科医生的独特标志,真正地与Mr称呼紧密联结在一起,也就是说,只有英国皇家外科学院院士(FRCS)才有资格被称为Mr。
另一个问题就是称助产医生为Mr还是Dr,而皇家外科学院理事会已经严令外科医生不得助产。因而从18世纪末到19世纪末教学医院几乎所有新增的产科医生都是属于内科医生。绝大多数是皇家内科学院院士,称自己为“内科-产科医生”,并使用Dr这一称呼。然而到了19世纪末,随着做手术的妇科医生的崛起,又引发了称妇科医生为Dr还是Mr的冲突。原因非常复杂,但其根源是外科医生主张妇科属于外科因为都是做手术的;而“内科-产科医生”认为产科和妇科是一家。我们知道结果是外科医生赢了。到20世纪,妇产科医生(通常拥有FRCS头衔)成为被称为Mr的另一类医生。
50多年前情形相对简单些,内科医生治疗内科疾病,外科医生动手术。而现在,外科疾病的治疗涉及到多学科的医生;有些医生尽管有时也会采用“外科介入”的手段治疗病人,如做介入的放射科医生;消化内镜医生会在胃肠镜下作腺瘤切除;神经内科医生会到手术室作颅脑穿刺引流。但这些医生不会被称为Mr。这样,假如一个典型的英国的癌症病人恰好是个传统的,循规蹈矩的人,非常在意对别人的正确称谓,在就诊过程中就会十分困惑:首先是看全科医生Dr. A,转诊到肿瘤科医生Dr. B,然后是放射科的Dr. C, 给他手术的是外科医生Mr. D。接受手术时为他实施麻醉的是Dr. E,手术后去看放疗科的Dr. F,然后又要找Dr. B咨询化疗,当然是否化疗还要看病理科医生Dr. G的最终病理诊断结果。假如他希望参加临床试验,还要接触医学统计学家Dr. H,当然Dr. H不是医生,而是博士(PhD)。
今天的英国还是与1843年一样,只有英国皇家外科学院院士(FRCS)才有资格被称为Mr。医院里的年轻的外科住院医生仍然被称为Dr,当通过考试成为FRCS后,就被称为Mr。外科医生成为FRCS后会迫不及待地到到注册处将称呼从Dr更改为Mr。正因为这样,有的英国公众会错误地认为Dr是较低级的医生,Mr是高级医生。对这个现象英国的内科医生颇有微词,认为所有的医生都应当被称为Dr。《英国医学杂志(BMJ)》曾发表过一封来信,作者是位高级(顾问)内科医生,他在信中写到:
I have no doubt that some patients fret with anxiety over getting the great man's (or woman's) title right. I am a physician,and I well recall one of my elderly patients whispering to herhusband as she left my consulting room, "He was Dr Crisp, notMr Crisp. He must be one of them junior doctors."(我毫不怀疑有些病人会对如何对那些“大腕”正确称呼产生焦虑感。我是个内科医生,我清楚地记得有个老年病人走出我的会诊室时轻声对她的丈夫说:“他是克里斯医生,不是克里斯师傅,他一定是个低年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