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治疗日记之（十二）——说起来就是一把伤心的泪（1）

这个可人儿，初二年级，大概有1.65米的个头了，今天来的时候，发型是齐肩的学生头，头上还戴着一个深蓝色头箍，上有一个大大的同样的深蓝色的蝴蝶结，配上她的草绿色底子，白色花儿的一套短袖短裙，配上她稍微显黑的皮肤，让她显得特别的大方得体，青春可爱，我们就叫她莹莹吧！

莹莹今天是和妈妈分开过来的，这是妈妈赌气使然。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工作室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七点半启程基本是可以准点到的，可是，着急的妈妈已经在早上五点半左右喊莹莹起来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当然是早上睡觉最香的时候，莹莹硬是要多睡点时间，妈妈不高兴，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自己出门来我这里了，只是，莹莹已经到了，还没有看见妈妈的影子。妈妈这么早就着急，我想妈妈可能是有点焦虑，果不其然，莹莹说起妈妈，来了一句：“唉！说起来就是一把伤心的泪！”这是莹莹的第一次叹息，在之后的一个小时多的治疗中，每说一件事，她都来一句这样的感叹！

第一件事：最近妈妈总是强迫自己做事情，要她做什么事情就要马上做，不做或者做不好她就发脾气，有时候她自己感觉做好了，妈妈还是发脾气。“她是不是最近很焦虑？”我问。她思考了下：“嗯，是的，好像最近妈妈和爸爸有事情在电话里沟通，妈妈就特别的焦虑，还拿着关于焦虑的书给我看”。“对了，她的焦虑是她的事情，她在牵扯你和她一起焦虑，你可不要上当哦！”我轻松地说，“我才不焦虑呢，我知道每次她在发脾气之后又会主动找我道歉的，所以，她发脾气的时候，我就离开她远点，自己躲在房间睡觉或者学习了”。“你以前在父母发脾气的时候，会自己调节自己吗？”我问。“会的”，她骄傲地回答，顺便再带上那句“唉，说起来就是一把伤心泪”，“我记得以前在老家农村父母吵架发脾气的时候，我会照顾两个妹妹的，因此还自己学会了给她们做饭，我就是大概8岁的时候，学会了做饭！”“嗯，不错！”我赞道，“还有呢？”，我好像对她太苛刻了点，我知道我有把握可以这样对她苛刻，因为就在一年前，她已经在我这里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用她妈妈的话说：“治疗效果特别地好！”，她渐渐变得开朗很多，学习也保持在优秀水平，她这次来，她妈妈私下说，她很想让我看到她一直以来的进步，现在，在治疗中，我会把对她的信任无痕迹地传递给她。“有一次我自己调皮捣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确实太捣蛋了，被妈妈赶出了家门，自己也就乖乖地接受惩罚站在门外，当妈妈关上门的时候，我就躲在门外的楼梯间睡觉，而当妈妈出来的时候，我就立刻站好！”，她自己也笑了。我总结到：“其实你从小就有面对父母情绪化的能力，是吧？！你能在父母发脾气的时候，首先能体察到自己做错的地方，其次，在受父母情绪影响的时候受罚的同时，你总能找到让自己最大化的舒服状态！”，我用眼睛提醒她，“是的！”她愉快地回答。在和我倾谈的时候，她同时也在治疗室沙架前来来回回地走动，动动那些沙具，后来，在沙盘的中间位置，放置了一堆花草，其右侧，放置一颗没有叶子的树，三根树杈上有六只以棍子插在树杈上的小鸟，好像小鸟在树杈上休息，但是，又能感受到小鸟被束缚在树杈上。树前面的沙子上，左右各趴着一只乌龟……

关于爸爸和妈妈的事情，我和莹莹约定等妈妈来了再谈，因为那是爸爸和妈妈的事情，之前我们已经谈过：即使爸爸妈妈离婚了，那只是他们两个不一起过日子而已，无论怎样，他们永远是莹莹三姊妹的爸爸妈妈，所以，他们之间的事情，孩子们最好不要插手，自己只用活在爸爸妈妈的爱里就好了。我问莹莹最近有没有和爸爸联系，莹莹开口又是“说起来就是一把伤心的泪”，那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又有点伤感。她说：“爸爸有次通过班主任打电话给我，当时我已经上课了，但爸爸还是不愿意挂断电话，还纵容我不上课和他聊天……”（唉！浓浓的父女情啊！我心里叹道）。莹莹继续说着：“爸爸总是说我是‘白眼狼’，不回家去看他，但是，我一回家，爸爸就可能不会给我回广州上学了，所以，我也不敢回去看他和两个妹妹，尽管我很想他们”……。爸爸妈妈离婚后，爸爸带着莹莹和两个妹妹回到了广东梅州，莹莹抓住了一个机会偷偷跑了出来，和妈妈一起生活，可是两个妹妹没有跑出来，莹莹和妈妈努力过，但是，那样就剩下爸爸一个人了，他的病可能会更重，而且爸爸会发疯般地找回她们回去，之前，爸爸就是这样找过莹莹。爸爸患有精神分裂症，总是觉得妈妈在吸毒，会害了自己的三个女儿和他自己，所以他义无反顾地离婚了。离婚后他就和两个小女儿住在梅州乡下，还买了两条大狗，因为没有人能带他去看病，所以，他也没有吃药。因为很牵挂两个妹妹，莹莹和妈妈也一直在打听着他们的生活，知道两个妹妹很懂事，和家里的两只狗狗也很亲热，生活也比较富足，所以莹莹和妈妈是相对安心的。“爸爸对我的爱，是囚禁；妈妈对我的爱，是控制！”莹莹总结到，才初二的莹莹，竟有如此的洞察力，总结之后，她再来一句：“说起来就是一把伤心的泪！”

莹莹告诉我，自己好像是爸爸妈妈攻击的对象：爸爸说莹莹精灵古怪，和妈妈一样“忘恩负义”：妻子忘恩负义是“吸毒”和给自己“下毒”；女儿忘恩负义是逃到妈妈家和妈妈一起生活了，他总是骂莹莹，但是，又禁不住地很想莹莹，而莹莹不敢回去，她回去后，只能像以前那样被爸爸当做女人用：洗衣、做饭、照顾两个妹妹，而这对于爱学习的莹莹来说，无疑是有压力的，现在，莹莹不在爸爸身边，两个妹妹的生活有时候就由爷爷奶奶照看了。另一方面，莹莹和妈妈一起住后，她又有爸爸的固执、倔强的性格；按照莹莹的说法：“我身上有妈妈的影子，也有爸爸的影子，爸爸妈妈指责我，就好想指责另一个妈妈、爸爸！”“唉，说起来又是一把伤心的泪！”。我学着莹莹的口气说：“我感觉你好像是一块铁，被你爸爸和妈妈你一锤、我一锤地锤炼着！钢铁好像就是这样炼成的！”

莹莹楞了一下，之后问我：“我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个环境呢？”

这个问题难住我了，看着沙盘上莹莹摆放的大树和小鸟，我说：“也许，就是你离开这个家，进入另一个家庭系统的时候（当然指将来她长大了，出嫁了）。现在，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根还是被深深地扎在这个家庭系统里，只有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家，你才会把自己的根从这里拔起来，插在另一个家庭系统里，那时，你的父母就很难再影响你了！”

莹莹很严肃地告诉我，她现在已经在假期打暑期工了，她要自立！要独立！“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