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咳嗽的判断及处理原则

（整理自2021.8.26讲座稿）

对于儿童咳嗽，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话题。基本上在小朋友生病时，咳嗽是最常见的表现，甚至比鼻部的症状（如鼻塞、喷嚏、流涕等）更为常见。因为咳嗽所涉及的范畴确实太广，我也一直在想怎样和大家进行分享和讨论，会对大家的帮助更大一些。如果是和教科书一样的讲法，可能大家会感到比较枯燥，也不实用。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从咳嗽发作的一些要点来讲，可能会更有帮助一些。

当小朋友出现有咳嗽时，下面几个方面，对于家长对咳嗽的判断会比较重要：

（1）咳嗽有没有痰音——首先，咳嗽有没有痰音，是判断咳嗽严重程度非常重要的标志。如果是以干咳为主，而且咳嗽比较频繁（一声接一声地咳），通常预示着病症比较紧急和严重一些。这种情况很多是发生在支气管的病毒感染（呼吸道合胞病毒）、支原体感染，或者是过敏性咳嗽（咳嗽变异性哮喘）。有时，这些不同原因的咳嗽会混杂在一起，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再严重一些的，就是肺炎了。所以，如果小朋友出现频繁的（一声接一声）干咳，最好是到医院去看一下，以免病症加重。

如果是咳嗽有痰音，通常病症程度会轻一些。如果是咳嗽还是比较频繁，但是有痰音，通常预示着已经合并了细菌感染（同时可能还会有黄痰）；如果由频繁的干咳，逐渐转变为低频率的痰咳，这时，通常预示着病症已经在回头了。

（2）咳嗽的时间——是早上起床为主，还是白天咳嗽为主，还是睡觉之前，还是睡着了以后。咳嗽的时间，对于咳嗽原因的判断，也有一定的辅助价值。比如，一般早上起床后咳嗽，尤其是早上起床后，咳嗽带有痰音，然后痰咳出来以后，痰的颜色带有黄色，白天咳嗽不是很重，睡着了以后不咳。这一种咳嗽多半是和鼻涕倒流有关系。因为晚上睡觉以后，鼻涕流到鼻咽部，甚至咽喉气管，早上起床后就要把痰咳出来。这样，早上咳嗽就会比较厉害。另外，如果小朋友同时还伴有吸鼻子的动作，这样的咳嗽就更有助于判断是鼻涕倒流引起的咳嗽。如果是睡觉前，躺下去以后的咳嗽为主，很多是与消化道反流有关系。消化道反流引起的咳嗽，其实在小朋友咳嗽里面非常常见，而且这个是很容易被忽略的。甚至很多专科医生，对消化道引起的咳嗽都有认识不足。因为大家多半会以为，咳嗽是呼吸道的问题，一般支气管引起的最常见。其次就是前面讲的鼻涕倒流（鼻后滴漏）。消化道反流引起的咳嗽问题，的确不太容易发现和诊断。我之前曾经专门写过关于反流性咳嗽的一篇科普文章，大家可以参考一下。

（3）咳嗽产生的部位和强度——咳嗽形成的原理：咽、喉、气管这些部位的粘膜感觉异常（不舒服，可能是炎症，异物等等刺激了粘膜上的感觉神经末梢）→喉部（声门）闭合→呼吸肌收缩，肺部压力增加→喉部（声门）开放→强气流冲出，形成咳嗽。通过咳嗽，振动冲击感觉异常的粘膜部位，缓解粘膜局部的瘙痒，排出粘膜表面的炎性分泌物，或其它异物（因为咽喉、气管段不舒服时，是无法抓挠的。不像皮肤，可以抓挠。咳嗽实际上也起到了一定类似抓挠的作用）。所以，不同部位的粘膜感觉异常，所形成的咳嗽冲击后，最终产生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当小朋友咳嗽的时候，家长可以仔细听一下，咳嗽主要冲击的位置在哪个节段。当支气管、气管段有炎症时，气管支气管段粘膜感觉异常，产生的咳嗽位置会很深，所以小朋友咳嗽会比较费力，而且可以听得出是从呼吸道比较深的部位发出的；当咽喉位置有炎症或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听得出来咳嗽的部位比较靠上、浅一些。另外，如果不舒适感很强（炎症较重），那么咳嗽就会比较用力，家长可以看到小朋友咳嗽会很费力；如果炎症减轻了，咳嗽的强度也会相应减弱一些。

我一般在看小朋友咳嗽问题的时候，都会让小朋友咳嗽一下，初步判断一下咳嗽的部位（是深是浅），强度（是强是弱）。这样，可以对疾病的部位和程度也可以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有一种比较特别的咳嗽（实际上不是典型的咳嗽），需要提醒一下家长，就是清嗓动作。有些小朋友发出”xXX”的声音，实际上是咽部的不适引起的。当然这种咽部的不适也有很多原因可能引起，但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可能原因，就是消化道反流引起的咽炎表现。如果小朋友有这种清嗓的表现，家长需要警惕消化道反流的可能性。

（4）咳嗽的缓急——我们之前讲过，儿童疾病发作时（感冒、鼻炎），5天左右通常是最高峰的时候，后面症状一般不会比5天时的症状更重。咳嗽一般前期进展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但一般5-7天是疾病的高峰期。所以5-7天内的咳嗽一般是属于急性进展期。咳嗽超过10-14天，身体与疾病之间通常会达到一个平衡。这时，病症程度一般不会再继续加重了。我在临床上会根据发病7-10天左右时的咳嗽强度，判断本次病症的总体程度，再决定处理方式的强度。

从中医角度讲，急性病症，通常是实症为主；而慢性病症，也就是时间拖得比较久的病症，则虚症居多。对于急症，一般使用杀伤性治疗、针对性处理会比较多一些，比如抗生素、激素、化痰止咳等等；而对于慢性病症（超过2周），在前期可能会针对病症性质，短期用一点杀伤性治疗；更重要的，则是在病症控制后，进行调节和修复性的治疗。我在门诊也遇到比较焦虑的家长，小朋友长期咳嗽不好，确实令人着急上火。有的家长就说，干脆给小孩多打几针，让他彻底好。这种愿望是好的，但是这种做法往往会雪上加霜。本来小朋友因为长期的疾病侵扰，身体就比较虚弱了，再加上大剂量的抗生素和寒水的冲击，只能使体内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得更加厉害。所以，如果小朋友的病症（不单是咳嗽）久治不愈时，一定不能太过心急，还是要仔细分析原因，小心试验求证。

（5）咳嗽的伴随表现——咳嗽的伴随表现，对咳嗽原因的判断也非常重要。如果咳嗽同时伴有鼻塞、流鼻涕等等，通常鼻涕倒流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咳嗽同时伴随有积食、口气、舌苔白厚，那么咳嗽与消化道的关联性会比较大；如果小朋友之前有过敏性体质（食物过敏、皮肤过敏）、过敏性鼻炎，那么咳嗽与过敏的关联性就需要仔细考虑；如果咳嗽同时伴随有咽喉疼痛，那么扁桃体发炎、咽喉部感染就需要仔细排除。

（6）咳嗽的诱发因素——咳嗽发生的诱因，以及引起咳嗽加重的原因，对于咳嗽病因的判断也非常重要。家长在小朋友生病咳嗽的过程中，一定要仔细观察。像这段时间，突然降温，经常会有受凉引起的咳嗽；另外，上幼儿园或开学以后，小朋友出现咳嗽，可能就是交叉感染（病毒感染）引起的咳嗽；如果是在家里，或者在床上、沙发上玩的时候咳嗽增多，可能就与床上、沙发上的过敏原引发咳嗽有关；如果是运动后引起咳嗽加剧，很多就是与支气管高反应性有关；如果是吃了甜食、水果等等咳嗽增多，甚至只是在吃东西以后咳嗽就增多，那就多半是与消化道反流因素相关。等等等等。

上面呢，是针对小朋友咳嗽的几个主要方面进行的一些探讨。家长可以通过以上咳嗽相关的特征，对小朋友咳嗽的总体情况进行一些分析判断，不管是自己处理，还是为医生提供一些必要的线索，都是比较重要的。当然，咳嗽所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很多，我们今天晚上的时间也有限。对于咳嗽的初步判断我们就讲到这里。下面，我们来谈一谈咳嗽的处理原则。

（1）尽可能地明确病因，找准治疗方向。对于咳嗽的处理原则，首先一条，还是需要尽可能地明确病因，然后再针对性地进行处理。如果病因不明，治疗方向错误，不但治疗效果不好，甚至可能导致疾病加重，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我们前面讲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尽可能地通过各方面线索，明确病因。我在临床上，碰到不少的小朋友，咳嗽反反复复治疗效果不好。最多的问题，还是治疗方向上的问题。有的小朋友，长期用抗过敏药（西替利嗪、孟鲁司特、雾化、洗鼻等等），有时连续治疗半个月甚至1个月，还是反反复复不好，像这种情况，家长一定要多想想，是不是治疗方向上出现了问题。我之前也提到过，小朋友的病症，只要方向正确，通常治疗5天左右，多半会有40%左右的改善。如果治疗5天好不到40%，一定要想想治疗方向上有没有问题？治疗方式上是否需要调整？所以，我一般在看门诊的时候，都会对家长说，治疗几天后，一定要在网上反馈一下情况。然后我会根据情况进行调整建议。一定注意，不要连续用药10多天，效果不好再反馈，这时，小朋友体内的平衡已经受到了较大的冲击，对后期的治疗调整会带来很大的压力。

像前面说的这些治疗方式，如果是过敏性鼻后滴漏、过敏性咳嗽可能有效，但是如果小朋友是消化道原因引起的咳嗽，治疗会完全没有效果。如果把治疗方向调整一下，症状会很快明显改善。

当然，如前面所讲，有时咳嗽原因复杂，不太容易判断清楚，需要进行一定的尝试性治疗，但一定要及时观察、反馈、调整。找准病因，明确方向，这一点非常重要。

（2）咳嗽治疗上以病因治疗为主，对症治疗为辅。中医治疗上有一个原则，叫做：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意思是说病症紧急的时候，以对症治疗为主（治标）；病症缓和的时候则是以对因治疗为主（治本）。我觉得在咳嗽问题上，应该是：病因治疗为主（治疗根本），对症治疗为辅（适当止咳）。有的家长看到小孩咳嗽，就会非常焦虑，巴不得马上把咳嗽止住，所以一到医院来，就希望医生用上止咳药。如果过度止咳，会有两个问题：第一，会掩盖病症。比如，如果是细菌病毒感染引起的咳嗽，在细菌病毒没有得到清除时，把咳嗽强行止住，会掩盖症状，对实际病症严重程度产生误判（看起来好像不咳了，实际上炎症根本就没有好）。第二，会降低自身的防御反应。因为咳嗽本身就是身体的一种本能防御机制。当局部有炎症时，身体是希望通过咳嗽将炎症排出体外。如果过度止咳，必然会降低自身的防御反应。所以，如果小朋友咳嗽非常剧烈，确实需要适当止咳，减轻身体的不适感。但是，止咳需要适度，如果咳嗽程度减轻，止咳药也要适当减量。只有当引起咳嗽的病因完全消除时，咳嗽才可能完全痊愈。如果前期治疗过度止咳，只会使整个病程更加延长。

（3）注重治疗和调理相结合。对于小朋友的咳嗽问题，尤其是久咳的小朋友，一定要注意，把治疗和调理结合起来。不能一味地用杀伤性地治疗药物。比如，有些支原体感染引起的咳嗽，小朋友往往需要几个疗程的阿奇霉素治疗。在阿奇霉素治疗的过程中，小朋友的肝肾功能、肠道菌群都会遭到破坏。尤其是支原体还存在反复感染的问题，所以，在治疗的间歇期，以及疗程治疗后，一定要注意免疫的调理和正常菌群的维护。对于有些感染性鼻窦炎引起的鼻后滴漏咳嗽，在进行一段时间的抗生素治疗后，也要注意对免疫功能的修复，以及局部菌群的调理。这样，才能使局部的免疫和菌群维持在一个较好的平衡状态，尽可能地减少反复发作的机会。对于过敏性咳嗽的问题，在抗过敏治疗的同时，最好加上抗过敏益生菌的调理，以调节过敏的免疫和菌群平衡。这样，才能产生持久和稳定的治疗效果。

另外，很多久咳的小朋友，都存在肺气虚、脾肺虚的问题。比较常见的，就是在变天、降温的时候出现咳嗽，平时出汗多，舌苔胖、色淡，吸收不好等等，反反复复咳嗽，咳嗽又不频繁，但总有一口痰上不上、下不下，用什么药治疗效果都不好。像这种情况很多是脾肺虚症引起，一定要把治疗方向调整为补益为主，把肺气功能、脾肺功能补益和调理起来，病症才会真正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