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父母永远的痛

2022年12月的一个门诊日，刚刚感染新冠康复的我，看着略有些冷清的门诊，有些无聊，诺大一个北京城，现在大概有一半的人正在康复中吧。这时，一个个子不高，焦虑的母亲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来到我的诊室门口，嗫嚅的说：“黄主任，我没挂上你的号，我试过很多次。孩子胎记做得不成功，您帮着看看，行吗？”看看孩子，看看母亲，我也没想什么，让前台给孩子加了个号。

坐下来，母亲把既往的治疗记录拿出来给我看，是在一家私立的医院做的，据说专门做胎记，孩子的胎记是咖啡斑，是常见的胎记之一，从孩子2个月大做了第一次，4个月大时做了第二次，然后是1岁多做了第三次，从病历记录里，我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用的什么设备，波长多少，效果如何？惊到我的是费用：每次花费大约1.7万，三次治疗大约5万。下面是我和母亲的对话：

我：你知道孩子的胎记是咖啡斑吗？

母亲：知道，当时医生说了。

我：你知道这个咖啡斑的治疗效果存在不确定性吗？个体差异比较大。

母亲：当时不知道，医生说没问题，肯定能好。但是做了三次，没有效果。

我：那现在做三次了，还不好，医生怎么说的？

母亲：医生说，接着做，就会好。

我：那你为什么只做了3次，到现在4年没做了？

母亲：3次以后不像他说的那么好，再查查网上的，也觉得自己受骗了。

我：就你这个面积，也就15cm²，在公立医院每次也就二三千元，你这个费用每次1.7万，你没多找几个医院问问吗？

母亲：当时没多想，医生说肯定能做好，服务特别好，治疗前和治疗后都是VIP点对点服务，想着就是花点钱，孩子效果好就行。

我：你这个发票上还有“太空舱治疗10次”，这是什么呀？

母亲：不知道，每次只有10分钟孩子抱走我没跟着，出来就用冰袋按着，然后就躺在一个小机器里，每次都要折腾3、4个小时。

我：这个术后修复使用的东西多达7、8种，你用了吗？

母亲：也没全用，用不过来，脱了痂就不用了。

整个事情的经过也清楚了，和十几年前我看过的其他患者的经历还是一个套路，十几年前激光没有现在普及，信息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关于色素提取等等的谎言横行网络，近年咨询了解的渠道越来越多，似乎这种情况并不多了，但时不时在门诊仍然会碰到利用父母焦急的心情，打着所谓胎记基地，胎记专科的名号骗取父母的信任，承诺绝对好的治疗效果，最后拖不起的是患者的父母和家庭，胎记本已是父母的痛，他们需要的是真相，需要的是对效果的正确期望，不能因为受骗再加重一次心理的创伤。应该说最有价值的治疗是孩子被抱走的那十分钟，后面的什么太空舱、去疤霜、精华、修复霜、面膜等等全都是配角升主角的把戏。

写到最后，我还是要再科普一下咖啡斑的治疗效果预期：总体来说，1/3可以获得较好的治疗效果，甚至治愈；1/3可以获得淡化或缩小面积的效果；1/3基本没有效果，可能2-3个月即可全部复发。临床上，我们会根据3次左右的治疗，判断患者的治疗效果。通常面积较小，边缘不规则的病变治疗效果可能较好。具体年龄的影响，可能影响并不会太大，只不过父母都希望早一些治疗，以免影响孩子的心理发育。对于面积较大的咖啡斑，孩子年龄又比较小，我们经常会建议做试验治疗，即选取一小块区域（大约2-3cm2）治疗，观察3个月左右，以预期整体效果，这样，孩子也比较耐受，万一效果不好，孩子也没受多大罪，经济上损失也不大。具体到用什么设备？什么波长？参数如何掌握？真的不是这篇科普文章可以说清楚的，也不是非专业人士需要掌握的，还是交给有经验的医生去选择吧。说多了，真的只会一知半解，增加上当受骗的机会而已。

十五年前，我在美国Mayo Clinic进修学习，Mayo Clinic是当时美国第二规模的医院，由于很多疾病都是有保险负担的，Mayo Clinic是私立医院，收费亦是不低的，有些病看过后，如果要做手术是要和保险公司申请的，经常保险公司会要求患者去Mayo Clinic看病，出具诊疗意见，然后保险公司才批准患者可以去做手术，虽然不一定允许患者在Mayo Clinic做手术。由此可见，医疗上的决策并不那么容易区分，保险公司还是要依赖公信力高的Mayo Clinic，作为患者父母的群体被骗、被误导也就不足为奇了。做为一名医生，我们职业的医疗本质都督促我们要把真相告诉备受煎熬的父母，让孩子们得到有效的治疗，必要的时候也要接受目前医疗的不完美，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作为父母，你们的职责是理性分析，勇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