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常,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命运有时像一个杠精,喜欢跟愿望对着干,人们越是想努力避免的事情它越是要发生。 比如生病,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永远健健康康、家人无病无灾,但现实呢?现实是病魔就像六月天的暴雨,随时随地都会降临,不论男女老少,我们每个人不经意间都可能遇到。 前两天上手术,有护士妹妹说手术室里来了个只有几岁的肿瘤病人,她帮病人输液时,孩子一直不停地叫着“不要不要”,听得她心口一阵阵地刺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最见不得小孩子生病、听不得小孩子哭喊,虽然没亲眼看见那凄厉的场面,但是听着她的描述,心里也是一阵阵地揪紧,默默祈祷小病人手术后能完全恢复,以后别再遭受这样的不幸! 同时,也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要竭力提高自己的技术和水平,精益求精,成为患者遇见便觉得是极大幸运的人!以自己专业的知识和学识,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和技术祛除病痛,纠正他们的不幸,成为他们不幸中的万幸! 曾经有个中年男性病人,从入院到手术都没说过几句话,每次查房时询问情况,也是木讷地看着我们,我们问一句他答一句,从不主动说话,也没见他笑过。 我担心病人有抑郁症,问他女儿,他女儿说病人性格比较内向,一直以来话都比较少。我还是不太放心,怕出问题,嘱托他女儿要多费心,照顾仔细点,同时,也跟团队的医生说,这个病人要多关心,有事没事多去床旁看看。 好在这个病人的手术很成功,手术后恢复也是很顺利,慢慢地可以看到病人的眉头一天比一天舒展开。出院当天,病人还主动对我们说了声“谢谢”,而且居然破天荒地咧嘴笑了一笑,让我们非常地意外,也非常地骄傲。 其实,所有的病人对痛苦都是有感知的,不管是否表现出来,病痛和忧虑始终如影随形压在他们的胸口,成为潜意识里难以承受的负担。一旦病痛缓解,负担去除,即使性格最内向的人也会顿感一身轻松,心情陡然开朗。 有个女病人性格很外向,但是疾病的严重程度却让医生的心情非常沉重,一点也乐观不起来。 她患的是腹腔脂肪肉瘤,7年前于外院做的第一次手术,当时才35岁,手术后1年肿瘤就复发,6年前找到我,做了第二次手术。虽然手术后病人恢复很快,但我还是很担心,因为脂肪肉瘤的特点是,对放疗、化疗、靶向治疗等几乎所有现有治疗都不敏感,除了手术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每次手术后往往复发越来越快,时间越来越短,手术也越做越难做。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手术管了2年,大大超出预期,病人很开心,也非常信任我;当4年前肿瘤再次复发的时候,又找我做了第三次切除手术。 由于肿瘤情况更为复杂,侵及多个脏器,第三次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手术过程险象环生,让我出了好几身冷汗。病人恢复后我跟她说起术中情况时,她却非常镇定,她说两年前我为她做手术的那天就是她的重生之日,之后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生,发生任何情况她都能接受,她完全相信我。 患者如金的信任对医生来说就是如山的重托! 第三次手术又管了2年半,当患者腹腔肿瘤再次复发的时候,我们又为她施行了第四次手术。第四次手术后虽然患者恢复也很快,但这次的手术效果再也赶不上前两次,只维持了1年肿瘤就再次复发,而且进展更为迅速,累及胰腺、肾脏,包裹腹腔干、下腔静脉等重要大血管,已经无法手术切除。 当1年前患者再次找到我的时候,我如实地告诉她,情况非常严重,已经不允许再做手术。我原本以为她会很失望,没想到她依然笑了笑说,她已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遇到我是她所有不幸中的万幸,她已经非常知足! 病人非常通情达理,没有半分抱怨的意思,但我的内心依然充满愧疚,我恨自己技术不精湛无法为她再次手术,我恨医学太落后无法再帮她延续生命。 我有时甚至会幻想,如果外院的第一次手术做得再彻底些是不是就能改变结局?但是,理智告诉我,这几乎是痴人说梦,面对这种药物迄今为止仍然无能为力的疾病,手术的效果或许会不一样,但是结局早已经注定。 然而,这个病人的治疗遗憾,却让我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手术质量对病人命运的影响,也对每台手术过程的要求更为苛刻。 我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但是手术中,如果助手操作不当损伤组织,或注意力不集中诱发手术意外,我会很生气。我跟他们说,一定要学会换位思考,想象如果手术台上躺着的是自己的亲人,你们还会这样漫不经心吗?还会这样乱夹、乱戳吗?还会不练好技术就站上手术台吗? 外科手术的目的是治疗而不是伤害,我们一定要谨小慎微全神贯注,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对病人造成伤害;不仅不能造成伤害,还要力求做到尽善尽美、无以复加! 别人能手术切除的,我们还要根治;别人能根治的,我们还要微创;别人能微创的,我们还要无切口;别人能无切口的,我们还要并发症少;别人能并发症少的,我们还要费用低;别人能费用低的,我们还要疗效好! 一句话,别人会的、能做的,我们要会,要能做;别人不会,不能做的,我们也要会,也要能做!我们要努力成为患者遇见便觉得是极大幸运的人,成为他们不幸中的万幸! 这不是内卷,这是我们对自我的要求!只有以这种无止境的、无上限的标准要求自己,鞭策自己,才能避免懒散和懈怠,始终保持饱满的热情努力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水平和技术;才能杜绝骄傲和自大,始终保持审慎和严谨,不会对病人造成伤害! 生病是一种折磨,是一种不幸,当医生,我们无法与命运对抗,但是,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关心让病人感受到温暖;我们更要用我们的学识和技术去帮助病人,缓解和祛除他们的病痛,让他们感受到爱和力量,体会到不幸中的庆幸!(原创文章,春哥出品,欢迎转发、分享!)
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到其他地方住院了,放下电话时,我心中一声叹息。 女孩患直肠癌,前些天到我门诊看过,我准备有床位时收她入院做手术。 女孩为独生女,从小身娇肉贵,没受过什么委屈,门诊做直肠指检时还不停呻唤(四川话ChenHuan)。当时我就想,像这种年轻、爱美、又怕疼的女孩是做经自然腔道取标本手术(NOSES)的理想人选;如果肿瘤条件适合,争取做NOSES,疼痛轻、恢复快,疤痕小,手术恢复后对正常生活影响少。 之前,我曾听闻有不少女生对腹壁上的阑尾炎疤痕、剖腹产疤痕非常苦恼,想尽一切办法祛疤。药物、注射、激光、理疗、手术什么方法都尝试了,人遭了不少罪,钱也没少花,都没有成功。(剖腹产术后切口疤痕处纹身) 该女孩我只是在门诊短暂接触,不了解她对手术的看法,但是女生都天生爱美,如果手术既可以保证肿瘤治疗效果,又可以少伤疤依然漂亮,谁会拒绝呢? 可惜地是,我们的床位太紧张,女孩又不愿意等,到处咨询,遇到有床位能马上入院的医院就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 病人就医的急切心理我们可以理解,我不赞同地是,分明是已经在体内隐伏了数月甚至一两年的肿瘤,为什么发现之后就一两天都不能等?临到最重要的治疗决策时刻,而且这种治疗决策即将决定日后的生存时间和生活质量的时候,却那么匆忙草率呢? 当然,病人到哪个地方看病、找谁做手术完全是他或她个人的自由,我们不好干涉,只是,医者父母心,看着病人可能错失最好的治疗,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外科医生大多都是有处女座情结的人,追求圆满、完美,自己没有经治的病人希望有个好的结果,自己经治的病人更是恨不得方方面面都做到极致。 我做手术的时候能做NOSES的尽量选择做NOSES,能保留神经、血管的也会尽量争取保留神经、血管。但是,这样做的代价是,因为手术环节多,手术操作精细,手术时间会比常规手术略长。(腹腔镜乙状结肠癌根治术中保留直肠上A) 有一次做腹腔镜保留直肠上动脉的乙状结肠癌手术,在剥离血管时,我问台上站我旁边的美女护士,“上我的手术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因为,在裸化血管时,需要非常地小心和谨慎,像抽丝剥茧一样,每一步操作都要准确、到位;但是,只要配合得当,几乎不会出血,器械护士基本上没有什么事。 美女护士嘴巴很甜,很配合我的情绪,说“不会啊,看我做手术是一种享受,还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外科手术中,遇到这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美女护士搭台真是一种享受,她可以抚慰你焦急、躁动的心,让你专注于手上的操作,从容自在地把头脑中关于最佳治疗的理念和对手术的理解完美地呈现出来。(大开眼界,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搭档!) 很多人特别看重手术时间,把手术快慢、时间长短看作评价医生水平高低的一个重要指标。外科医生博得“XX一刀”、“XX快刀”的美誉往往是因为手术做得快,可以比别人更快地完成手术,而不见得是疗效好!因为手术快慢,非常直观,大家看在眼里;疗效好不好,需要时间验证,别人看不到,只有外科医生自己心里明白。 我对手术快慢的理解是,只要手术操作干净利落,不拖沓迟疑,不拖泥带水;手术过程紧凑流畅,不往返反复,不横生枝节,就是手术快,与时间长短无关! 手术时间长短,关键看手术中做了什么,怎么做?不注重实质和内容的时间比较完全是耍流氓!(腹腔镜右半结肠癌根治术中血管处理) 同样是切除手指上的肿瘤,有的外科医生手起刀落,把手指齐根砍了,当然手术快,时间短,但是,病人虽然切除了瘤子,一根手指也没有了;相反,有的外科医生一点一点去分离,虽然手术慢,时间长,但是切除了瘤子后,手指还在。 这两种手术,都是叫手指肿瘤切除手术,如果不区分方式和内容,光比较手术时间,有意义吗? 我一直认为,人体中任何一个组织器官都是不可或缺的,即使是被很多人认为是生物进化退化的器官阑尾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因此,即使是肿瘤手术,如果不影响肿瘤的根治性,保留神经、血管、器官的手术一定是更符合人体生理的手术,也定然会成为未来肿瘤外科发展的潮流和方向。(腹腔镜直肠癌根治术中保留左结肠A) 基于这种理念,只要病人病情允许,解剖条件允许,手术中我都会尽可能地去保留可以保留、有望保留的组织、器官。 我不会特别在意手术时间的长短,我只在意自己可不可以做到,能不能做得更好!就像我们做NOSES手术一样,只要是有利于病情治疗,有益于病人恢复的,我们都会尽最大能力去做,尽最大限度做得更好! 同时,我也相信,病人到我们医院就诊,找我们做手术是希望在我们医院得到更好的治疗,手术后恢复更快,效果更好,而不是一味希图我们做手术比别人更快,用时更少。 当然,水平高超的少数外科医生可以把手术做得又快又好,一天排四五台、五六台手术,台台照样做成精品。我尚未达到那种境界,而且自认为精力也跟不上,因此,我一般一天只排两三台手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超过三台。 因为,我担心,一天安排的手术太多,做前面的手术时会想着尽量短、平、快,为后面的手术节省时间;做后面的手术,因为前面的手术体力消耗大,精力难以为继,质量难免打折扣。结果,虽说一天完成了好多台手术,但实际上每台手术质量都不高,或者说无法做到台台都完美。(外科医生,什么样才算是手术成功?) 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精品都是时间和精力打磨的产物。我自问并无天赋异禀,我情愿以时间换质量,以精力换疗效。每天手术排得少一些,每台手术做得细一些,这样,虽然进度慢一些,但是每台手术都不留遗憾,都对得起自己的内心,而术后每个病人也都有最好的恢复,有最好的效果! 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生命,尤其在现代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中,每个人都很忙,外科医生的时间尤其宝贵;但是,如果手术中多花一个小时能换来病人日后永远灿烂的微笑,我会说,我愿意!(原创文章,春哥出品,欢迎转发、分享!) 作者简介:郑阳春,博士,胃肠外科主任医师国际NOSES联盟会员中国NOSES联盟四川分会理事长2020“中国健康公益星”十大公益人物中国医师协会结直肠肿瘤专委会NOSES委员中国医师协会外科医师分会MDT专委会委员中国抗癌协会大肠癌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中国抗癌协会肿瘤防治科普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医药教育协会腹部肿瘤结直肠癌分会委员四川省康复医学会加速康复外科分会副会长四川省康复医学会日间手术专委会副主任委员
在医生眼中,最大的悲剧不是病人病入膏肓治无可治医生不得不含泪放手,而是病人明明有治愈希望却因为盲目求医错误投医被耽搁延误最后拖至不治。电子科技大学医学院附属肿瘤医院大肠癌外科郑阳春而这样的悲剧几乎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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