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

小花曾经是我的病人

最早认识也是因为我们小组在周末有一张空床

周一便见到了

小花思维有些迟缓，他的丈夫喜欢吹牛

家里肉眼可见的贫困

却不是扶贫对象

女儿不知道天天忙些什么

最常见的午餐就是窗台上的干馒头

有一次

我在他丈夫的脖领子上甚至见到了传说中的虱子

但小花的病却不轻

那些日子为了确定病因，我们小组想尽了一切法子

一次次或公开或私下的讨论

为了治疗有起色

更是在各种组合中千挑万选

一切都仅仅是想

病，能够快点治好

在写了月小结之后的几天，小花能勉强下床了

见好就收吧，已经是秋天了

似乎，比起同病房其它的病人，小花是最轻的

因为她眼中从来看不出病痛

相反，她丈夫的眼中总是意味深长的担忧

忙碌的工作让我来不及再多想关于小花的一切问题

谁没有现实焦虑？

冬天的气温一天天下降

又一次见到女儿，带来了旧病复发的小花

只是这一次，我开始犹豫

原来的治疗小组早已解散

我没有把握单凭我的力量，能否成功

周六、周日、直到周三

她的女儿几乎每天早晨出现在病房门口

在不同的治疗小组间穿梭

打探有没有空床

然后消失

我知道小花和她的丈夫一定就在急诊留观室

却想不通那个爱说笑的丈夫为什么从不现身

他以前可是最喜欢在医生面前说那些大话的

于是，有种奇怪的力量驱使我

想见到眼睛里没有病痛的小花

这像是理性的抗拒与人性的亲近在来回拉扯

而我总是会一时失去理性

小花已是水米难进

他丈夫依然能够凭邋遢在人满为患的急诊留观室顽强的划出领地

见到我时，居然不说话

眼神中竟是愤怒与怀疑

几天的时间，已然耗尽了全年的积蓄

在他手上摊着新旧不一的几张住院证

如果没有留床，这些都是废纸

他面对每天巨额的医药费还要坚持在急诊耗下去

是因为他对这家医院的信任

他面对眼前这么衰竭的病体还不考虑放弃

是相依为命的感情

他一次又一次的对我送上苦涩的微笑

是因为我曾经给过他希望

我郑重的把开好的那张住院证递给他时，这个糙汉子哭成了泪人

可真正被击败的人，那个需要救赎的人

却是我

那张纸的重量

我已然托举不起

成功不成功……见他的鬼吧

是否怨我医术不精……见他的鬼吧

我想，小花，来吧

如果你还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