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典型心房扑动的射频消融--老J看病的故事
最近,老J又来找我看病,每周二上午的“心动过速”专病门诊。我跟他聊了一下病情,感觉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就是简单地配点降血脂的药物,这药找别的医生也可以开,况且我这是心动过速门诊,不是以高血脂为专业特色。我能觉得出来,他来找我开药,主要还是出于对我的信任。
老J今年81岁,他第一次找我看病,是78岁,2019年4月。那时候,我看的是每周四下午“房颤+射频消融”专病门诊。通过那个门诊,我认识了老J,收治老J住了院,给他主刀做了射频消融微创手术。他出院后,也断续地来随访过。手术效果很好,一直也没什么特别的。每次他来就诊,坐在诊病室外候诊时,都不停地帮我“打广告”:程医生人好,技术也好。 这些话,我是从其他就诊的患者嘴里反馈听到的。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刚才外面有个老爷子,不停夸你,说你技术好,治好了他的病。
2020年3月,我去援疆。2021年9月,我援疆归来。
2021年11月,在领导支持下又新开了“心动过速”专病门诊,我不再负责原来的“房颤+射频消融”门诊。
有个周二的上午,我正出诊“心动过速”专病门诊,看到电脑叫号屏幕里出现了老J的名字。我有点诧异老J怎么找到我的,他不怎么上网,不会使用医疗咨询网站,应该不知道我开设了心动过速门诊。
老J告诉我,他之前的一年多,在每周四下午的门诊找不到我,从同事那里听说我去援疆,最近又打听,听说我回来了,就问别的医生,终于得知我周二上午有心动过速专病门诊。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直爽,在门口候诊时,就向其他患者夸奖我,说他是我的老粉丝。
老J一直感谢我治好了他的病。其实,有一件事,老J不知道,我也没好意思说,实际上,我也要谢谢他,是他让我对疾病有了更深层次、超越自我的认识。
老J的病,是心房扑动(房扑),很典型的心房扑动。有点经验的医生,一看心电图就知道。这种典型的心房扑动,射频消融的效果通常很理想。
老J在找我看心房扑动之前,他已经在别的医院做过一次射频消融手术了,手术中的诊断就是“典型心房扑动”。但手术后2个月,他复发了。老J在那位主刀医生那里随访了几次,那位医生让他再做一次手术。他思来想去,决定“换”医院。
老J就在2018年4月,第一次来到了中山医院,恰好找到了我。我看了老J的病史、诊治史,告诉他:诊断没问题,虽然复发了,完全可以再做一次,成功率还是挺高的。说实话,这种典型的房扑,我主刀过很多了,一直顺风顺水。所以,我给老J的建议充满了自信。
当时,老J还没有从第一次手术的复发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有点犹豫,并没有马上接受二次手术。随后,老J来我门诊好几次。也许觉得我是山东人,我的山东普通话中透着一股实在,最终在4个月后,也就是2018年8月,老J终于下定了决心,住院进行消融手术。
手术开始很顺利,确实就是典型的房扑。对于这种房扑,医生要做的,就是在患者右心房一个叫“三尖瓣峡部”(病灶关键区)的地方,进行线性消融,使消融点连接成一条几厘米的消融线,让这条消融线永久地阻滞电流传导,就成功了。
注意,是永久地阻滞。老J之所以复发,就是第一位医生完成的消融线,又恢复了传导,没有真正地实现电流永久阻滞。
在我为老J主刀进行的第二次手术中,我像以往那样,感觉没费什么周折,就完成了消融线的电流阻滞。而且,观察了好一会儿,消融线也没有恢复传导。这时候,按照一般的流程,就可以结束手术了。
但彼时的我,考虑到了老J的78岁高龄,以及心脏彩超提示左心房明显扩大(直径52mm,正常人小于40mm)。这样的情况,是非常容易出现心房颤动的,况且心房扑动本身就容易和心房颤动纠缠在一起。所以在手术前,我就和老J谈好,告诉他同时进行房颤的预防性消融,避免他今后可能还要经历消融手术,也就是说,我除了在右心房消融既定的房扑,还要对左心房消融房颤,这个工作量比前者要大很多。
老J同意了。
其实这事对我来说,可能会出现费力但不一定讨好的结果。但如果不做,我感觉拗不过自己的那种判断。
于是在术中,完成右心房的房扑消融后,我按计划开始了对左心房的房颤病灶进行消融,即“环肺静脉电隔离术”。
一个小时后,完成了左心房的环肺静脉电隔离术,我对老J的右心房房扑的病灶进行了检查和验证。
没想到,这一查,发现了问题:右心房的房扑病灶,恢复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打算去多做点事儿,如果对右心房的房扑病灶消融结束后,按常规的计划观察30分钟,我就结束手术,也许,老J的房扑就会再次复发。
因为多做了一点事,客观上多观察了一段时间,及时地发现了之前消融工作的不足,挽救了一次可能的复发。这是一种幸运吧,对患者,对于术者,都是。
这一瞬间,我突然对第一位主刀医生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敬意。此前,我感觉自己的手术能力应该在他之上。而实际上,我只是多了一些运气,这运气,也许是出于对努力者的尊敬和补偿。
于是,我随后又重新检查了老J右心房的房扑病灶,也就是“三尖瓣峡部”。揣摩了好久,我终于明白了他有点不同于常人之处。我又针对“漏点”,进行了加强的精准消融,再次歼灭了病灶,并且我刻意延长了手术观察时间。反复确定无虞后,才结束了手术。
随后的事情,就是开头的故事。在此后的随访中,老J恢复得很好,既没有复发房扑,也没有发作房颤。
而在此后的消融实践中,我又遇到了一些类似老J的房扑患者,虽然也遇到了些许的波折,但都顺利地成功完成。可以说,老J这个病例的完成,增强了我的“功力”,让我在某些方面,提升了一个小层次。
谢谢老J!
《心房扑动的消融故事――老J故事之续》
2021年12月的一天。中山医院心脏介入中心四号导管室。我正在主刀一例心房扑动的导管射频消融手术。
患者黄老先生,72岁。2021年3月,因“心房扑动”在南方的某医院行射频消融手术。同年8月,房扑复发,在该院进行电复律后,又再复发。
黄老先生的思想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在这次我主刀的手术中,他一直念叨:医生,好好帮我做啊,不要再复发了啊!
我和助手一边劝慰他,一边进行着手术。
黄老先生的房扑,也是典型的房扑,即“三尖瓣峡部”是其关键病灶。而这次手术中,我发现,黄先生的病灶也恢复了,说明上一次在外院的消融不够彻底。
我在这次手术中,对病灶消融了几个点之后,凭着一种长年手术锻炼出来的嗅觉,我感觉到了一种似曾相识。
对,老J的感觉。这种感觉,又来了!
黄老先生的病灶,和之前老J的病灶,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因为有了之前给老J手术的经验,这次对黄先生的手术,虽然花了点时间,但还是不到2个小时就顺利结束了。
在宣布这次手术成功结束的时候,我的助手、负责术前与患者谈话交流的L医生,突然说了个细节,他说,据黄老先生反映,他在南方那家医院做房扑消融手术的时候,主刀医生搞了3、4个小时,才成功,在成功的一瞬间,那个手术室的全体医生和护士,鼓掌庆祝起来。可见当时的医生费了多少周折,被这个房扑逼到了多么压抑!
最近,黄老先生于2022年6月进行了随访,一切良好。
手术医生的每一点提高,每一点技术上的完善,都离不开对每一个病例的积攒。
珍惜每一个病例,用心做好每一台手术。
这是一种追求和执念。但也惟如此,才能不断磨炼自己。在众多的病例面前,多么丰富的所谓经验,都有显得浅薄的时候。
用追求完美的心态,去做永不完美的工作。
也惟有此,才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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