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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科普

关于乳房疾病要早发现

发表者:唐晓琳 人已读

她26岁确诊这一癌症,年轻女孩也要小心

原创 施晶晶 南风窗 2023-10-19 14:27 发表于广东 57人听过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施晶晶

在刚刚过去的“世界乳腺癌宣传日”(10月18日),你关爱自己的乳房了吗?

乳腺专科门诊是医院最繁忙的科室之一。在深圳妇幼保健院乳腺外科诊室里,20多年来,主任医师王恩礼眼见着乳腺癌患者越来越多。

即便深圳这座城市的人口年龄比许多地方都更年轻,但过去3年,新增乳腺癌病例每年都超过3000人,且逐年递增。

放眼全国,一份专家共识提及,2020年中国乳腺癌新发病例达42万。同一年,世卫组织向全球宣告,乳腺癌取代肺癌成为全球第一大癌症,它威胁着200万名女性的健康。

给出诊断时,王恩礼见过许多谈癌色变的面孔,他们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命不久矣”,问得最多的问题是:我还能活多久?

事实上,大部分乳腺癌患者不涉及“活不活”的问题,王恩礼一遍遍地安抚他们:乳腺癌是相对温和的一类癌症,绝大部分乳腺癌可以治愈,一线城市的治愈率可以达到90%,治疗方案既多也成熟。

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欠发达地区情况仍然不乐观;同时,人口老龄化加剧,乳腺癌患者也会越来越多。

对于癌症,人们依然有很多恐惧。克服它,告知治愈率还不够,对每个具体的人和家庭,它还关乎治疗的效果、费用和过程体验,那关联着他们作为“人”而不是“病人”的生活质量。

在乳腺癌疫苗尚未研发成功之前,对抗恐惧最有效的办法只有一个:早发现早治疗——那意味着:更好的治疗效果、更低的医疗费用、更少的痛苦。

但面对数以亿计的风险人群,抢占先机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量女性直到确诊才第一次听说“乳腺癌”,这直接影响了她们参与乳腺癌筛查的意愿,哪怕检查是免费的;而即便告知了异常,仍有不接受治疗而被耽误的生命。

突破这些障碍,有赖于整个系统的通力支持。

它离不开有质量的筛查和患者依从,需要有力的医疗保障,也呼唤更高水平的医疗技术,期待着医者仁心。

乳房里的异样

如果不仔细留意,光看吴悠悠每天在杂货铺里忙碌搬货的样子,你不会把她和乳腺癌联系在一起。但2年前,43岁的她确诊乳腺癌,她失去了左侧乳房。

在那之前,她并没有感受到身体有异样,癌症来得没有任何征兆。

2021年8月,她去了县妇幼保健院,第一次做了免费的两癌(宫颈癌和乳腺癌)筛查。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说这项政策福利,但身为3个孩子的母亲,过去的她几乎没有意识和时间关注自己的健康。

检查室里,彩色超声探头围绕着她的乳房展开侦查,医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建议她到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在市里的医院,她做了病理学检查——这是诊断乳腺癌的黄金标准。当时,一根偏粗的针穿刺进她的乳房,从乳腺中取出少量细胞去化验,这才板上钉钉、确诊了乳腺癌。

得知诊断,吴悠悠很平静,对乳腺癌,她没有任何概念,至今她也不太清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人的乳房表皮下,堆积着许多脂肪,被这些脂肪包裹着的一个细胞组织,就是乳腺,妈妈们的乳汁就是从这里分泌的。

从形状上看,乳腺像一棵树,运输乳汁的导管是树枝,还有像叶子一样的腺叶,它们的根部连着乳头。当乳腺上的细胞发生基因突变,并脱离免疫系统的控制,就产生了乳腺癌。

吴悠悠的癌细胞就出现在左侧乳腺的导管上。

随着年龄增长,乳腺会萎缩,哺乳过的妈妈,萎缩会加速,乳腺逐渐被脂肪代替,不容易癌变。但在这之前,不听话的细胞,会趁机作祟。这个时间窗口,就成了乳腺癌患者的高峰发病期——在中国,这个年龄区间在40~59岁。

不过也有例外。

第一次确诊乳腺癌时,黄康康只有26岁,那是在2011年。

洗澡时,她摸到左侧乳房里有一个肿块,它约莫一颗黄豆的大小,有点硬,不会移动,按下去有轻微的疼。

无意中,黄康康像后来许多乳腺科医生建议的那样、对自己的乳房做了触摸检查,也发现了异样。如果当时的她就接触过这方面的科普,或许有机会更及时地就医,可她终究没有太在意,“我都想不到它有问题”。

直到肿块的痛感越发明显,她才去看医生。

医生很快把这个肿块结节切除了,在当时,这是一类简单且常见的体表手术。可最终的病理化验判定,这是个恶性肿瘤,程度已经到了3期(注:乳腺肿瘤根据恶性程度可分为0~4期)。

医生再三向她确认年龄,因为对乳腺癌患者群体来说,26岁太年轻且少见。

从拿到病理报告到去湘雅医院二次确认,黄康康都是懵的,她也没想到,这会让她失去自己的乳房。

确诊后,吴悠悠很快接受了自己的病情。

她没有细问,决定接受医生的手术建议,切除左侧乳房。她的想法简单而直接,“切除掉就没事了”。在确诊后的第10天,她就完成了手术。

在医院见了更多病友,吴悠悠才庆幸自己发现得早。

她的一个老乡就没那么幸运了。即便乳房疼痛难忍,她也没舍得去医院,仍操心着地里的农活。到了医生面前,医治的难度很大,最终老乡放弃治疗,没多久就去世了。

和她同病房的一位患者,情况也严重得多,手术之外,需要次数更多、单次费用也更昂贵的放疗、化疗,还要用上靶向药,而她的组合治疗方案,只有4次化疗。

做完手术没几天、拔了引流管之后,吴悠悠就让丈夫回家去照顾孩子和生意,饮食起居自己想办法,化疗自个儿扛,竟也没觉得不舒服。病友夸她勇敢,羡慕她的积极心态。

说起化疗之后的脱发,她也只是说一句“脑袋光溜溜真的实在难看”“脸色黑黑的”。

但这些也只是时不时闪过的念头,她是用力为生活打拼的人。回家之后,每天更多的时间是在自己的杂货铺里忙上忙下,暂时顶着假发继续挣钱。

今年3月,吴悠悠的新头发和春天的柳条一起抽了出来,她又可以重新扎头发了。她语气快活地说:“我的头发现在长得挺长嘞,到肩膀下去一点点了。”

相比之下,黄康康的病情更复杂,她做了2次乳房切除手术,但12年来,湘雅医院每年打电话追访时,她都很骄傲地告诉对方“我还活着”。

这并不是医学奇迹,治愈率的统计数字就能够给我们许多信心。

2022年,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肿瘤质控中心乳腺癌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徐兵河透露,中国乳腺癌患者总体的5年生存率超过80%,北上广等城市三甲医院早期乳腺癌的5年生存率可达90%以上。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5年生存率”并不能错误地理解为,患者只能再活5年,我们需要准确地理解,这是评价癌症治疗效果的一个指标,测算的是,生存5年以上的患者所占的比例。

之所以以“5年”为标准,是因为治疗后,如果5年内癌细胞不复发或转移,之后患者的相关风险将大大降低,在临床中,就意味着治愈。但临床上,医生已经不满足于“5年生存率”,开始用“10年生存率”作为新的指标。

首位奥斯卡童星秀兰·邓波儿,42岁时查出乳腺癌,做了手术切除,一直活到了85岁。

相比活在20世纪的人,活在21世纪的我们,有更多办法来阻断乳腺癌转移和复发。

“乳腺癌的研究进展很快,在肿瘤治疗里边也是很成熟的,治疗方案有非常多的选择。”广东省妇幼保健协会乳腺保健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深圳妇幼保健院主任医师王恩礼告诉南风窗,除了传统的手术、放射治疗,内分泌治疗、靶向治疗、免疫治疗等新疗法也已经很常见了。

但越早发现和治疗,意味着更好的效果、更低的费用、更少的痛苦,同样意义重大,而乳腺癌又容易在早期被发现,比起其他癌症,乳腺癌早期诊疗带来的公共卫生回报更大。

实现早期诊疗,除了依靠公众日常留意乳房体表异常,也有赖于在风险人群中推进筛查。

筛查更进一步

杨晓青在福建一乡镇卫生院工作,每3年,她都会接到一项任务:联络各村干部,通知35~64岁的女性村民来做两癌筛查,由财政补贴,村民费用全免。

其中一项就包括乳腺癌筛查,届时由县城妇幼保健院派人、带着筛查器具下到各乡镇。

她所在的县城下辖18个乡镇,按计划是每年筛查6个乡镇,3年一轮。过去几年,她已经通知过2轮了。

由她通知的第一轮筛查是在2018年,那一回是召集村民到乡镇卫生所来做筛查。

因为是第一年做筛查,村民缺乏健康意识,愿意赶路到乡镇上做检查的人不多,筛查团队驻点也只有短短几天时间。

2021年的第二轮筛查,就变了法子。

筛查团队直接去到村子里,大家在村部就能查;行动不方便的个例,还有入户筛查;同时,第一轮里筛查出的病例成了意见领袖,消息传开,村民也重视了许多。

“第二轮(8个村部)总共体检了800多个。”杨晓青说,她估摸着,明年就该是第三轮了。

2008年,中央财政拨专项经费,在全国开展了30多万人的乳腺癌筛查,这是中国乳腺癌筛查的起点;第二年《农村妇女“两癌”检查项目管理方案》出台,乳腺癌筛查的触角向乡村基层扩散。

到2020年,乳腺癌筛查达6400万人次;期间,一个不同于其他癌症的新变是,城镇的乳腺癌发病率超过农村;2022年,卫健委宣布,乳腺癌筛查范围由农村扩大为城乡。

深圳推行乳腺癌筛查已有十多年的时间了,王恩礼所在的深圳妇幼保健院,牵头全市乳腺癌筛查工作,他也是深圳市乳腺癌筛查质控中心主任、妇幼安康工程乳腺癌筛查与早诊项目负责人。

王恩礼告诉南风窗,按照国家标准,人均筛查经费是79元,而深圳是按145元的标准给到执行筛查的医院,再到公众那里,这项服务是免费的,两年完成一轮筛查。

“深圳的筛查,这十几年我们推得很努力,但还有进一步完善的空间。”王恩礼说。

整个流程里有多处短板要补。

刚开始,本是方便大家的流动筛查队伍,被认为是不正规的“游击队”,群众当中对“免费蛋糕”心有抵触,觉得他们是医托。讳疾忌医的也大有人在,有患者筛查出异样,恶性肿瘤已经到了4级,都不愿治疗。

筛查本就是为了提高早诊率,减轻患者和医保的长期负担,如若没有及时救治,筛查就失去了意义。为此,医院反复打电话沟通、社区的人甚至上门提醒,很是费劲。

深圳建了700多家社康中心,相当于一个个小型医院,其中200多家设立了筛查点,作为全市筛查体系的细胞,但王恩礼认为,还不够:“深圳35~64岁的目标筛查人口约有374万,现有体量不够大,目前深圳没有一个区能做到全覆盖。”

超声医生缺口也成为一个掣肘。中国有20万超声医生,与此对应的是,每年超声检查数量达到约20亿人次,平均每个医生1年要检查1万人次。

“社康里边能够配超声医生的不多,他们承担的检查任务也很多,有余力做好乳腺癌筛查的更少。”王恩礼说,这个问题有望打破僵局,现在已有一批智能设备可以自动采集受检对象的乳房超声图像,在逻辑上可以辅助给出诊断的医生。

除了免费两癌筛查,单位职工体检也是筛查的另一个渠道。但王恩礼头疼的是,筛查数据分散在各个医院,没有归档汇总、统一管理,影响着筛查的质量控制。

“整体数据是不完整的。筛查出来有问题,有人追踪吗,他到哪去做了手术,疾病诊断是什么?肿瘤类型、分期占比多少,分别的生存率都多高?空数据是没有用的,不能给我们制定标准提供参考。”王恩礼说。

制定标准很重要。欧美国家通过规范化、标准化的乳腺癌筛查,已将乳腺癌的早期发现率提升至85%,其中通过筛查发现的占比超过20%。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恶性肿瘤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主任郝希山给出一项数据,目前国内乳腺癌的早期发现率不足20%,而通过筛查发现的比例更不及5%。

即便已到退休年龄,王恩礼仍然想把深圳的乳腺癌筛查再推进一步,以盐田作为试点,把深圳的筛查标准做出来:“这是我的梦想,我希望它能变成政府的梦想,大家的梦想。”

从全切到保乳

乳腺癌的诊疗,受患者需求驱动。

十多年来,增多的乳腺癌患者,加上临床研究快速更新,一批乳腺专科门诊才逐渐独立开辟出来,以更专业的水准为患者服务。

如今,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新华医院乳腺外科,主任医师、学科带头人韩宝三也乐见一个逐渐受重视的需求:有保乳愿望的患者越来越多了。

韩宝三告诉南风窗,长期以来,大量乳腺癌患者最终选择了乳房全切的治疗方案。相比欧美国家超过60%的保乳率,在中国,即使在省级医院,保留乳房的病人也仅有20~30%,在他看来,这有过度治疗的倾向。

王恩礼也有类似体会:“以前我们诊断的时候,病人慌得很,我保命就行了,不保乳了,就明明这个肿瘤不大,不切除乳房,也是可以切干净的,但病人为了安全还是要全切。”

最终决定,理当由患者自己来做,但在乳腺癌早期病人越来越多的当下,韩宝三希望更多患者充分知情、慎重地作出选择。

“现在来的早期病人、轻症病人多,我们的治疗策略也要变。”韩宝三解释,越来越多的研究揭示,很多早期乳腺癌患者不需要乳房全切。

2016年《柳叶刀·肿瘤学》的一项大规模研究显示:采用“保乳手术+放疗”对身体的损伤更小,且复发率低、生存时间更长——这个结论来自对荷兰3.7万名“早期”乳腺癌患者超过10年的追踪研究。

“只要能切干净,扩大手术范围没有任何价值,反而造成更大创伤,降低病人的生活质量。不仅仅是在乳腺癌,在很多肿瘤上都是这样的。”韩宝三说。

在同样治愈的前提下,乳房全切会带来更多疼痛,之后,乳房表皮上往往会留下一道长长的蜈蚣形伤疤,表皮之下就是肋骨,失去单侧乳房也容易导致脊椎侧弯,都需要患者独自面对和承受。

即便这道疤痕完全可以被衣服遮挡,也会在暴露的那一刻,刺痛患者本就敏感的心。

一名安徽来的患者在韩宝三这里做了保乳手术,韩宝三把手术切口选在肤色更深的乳晕处,这样疤痕可以很好地隐藏起来,切除癌细胞之后,两边乳房的形状也对称,看起来就像没做过手术一样。

化疗时,这名患者和病友交流病情,互相看了手术部位。她被对方胸部又长又黑的刀疤吓到了,而对方见她一如常人般不着痕迹,大受刺激,不停地给亲友打电话诉苦。

类似的落差反应,她见了许多次,也深感一个连疤痕都在乎的医生,对患者来说是多大的福音。

疤痕、体态失常当然不是歧视的理由,但其中的一系列隐形伤害也不应该被忽视,它直接影响病人的夫妻生活,冲击着他们的生活质量和心理健康。

一个病人告诉韩宝三,得了乳腺癌之后,丈夫都不敢直视她的乳房,有一回她让丈夫从浴室门缝里给她递毛巾,丈夫扭过头、背着手递了进来,这让她觉得很受伤。

然而,全切还是保乳,哪一个才是最适合的方案?这不能简单评判。

“医生是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综合判断以后,给出针对性的方案,没有千篇一律的乳腺癌治疗。”王恩礼说。

事实上,医生都会在“过度治疗”和“治疗不足”之间权衡利弊,有时,医生之所以倾向于建议患者乳房全切,是在能力范围内把“切得干净”放在了第一位。

避免过度治疗的前提,不仅需要患者对“全切”和“保乳”的利弊充分知情,也对医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毕竟既要把癌细胞切除干净,又要保护好乳房,需要医生有更精准的手术技术和丰富的经验,而现实中,并不是所有乳腺外科医生都能游刃有余。

回到现实,我们需要更平和地看待癌症。癌细胞比我们想象得更复杂,任何手术也都存在风险,医生就是为持续化解这些风险而存在的。

韩宝三有个病人,最初选择了保乳,5年之后不幸复发,需要切除乳房。韩宝三问过她:后不后悔当初选择了保乳?得到的回答是:我不后悔,我这还开心了5年,现在切也来得及。

面对这一切的共识仍然是:当“早诊早治”成为公众的实际行动,技术难度、权衡取舍的代价才是最小的。

兜底和支持

即便是医生,也并不清楚,眼前的病人是否负担得起医疗费用,也很难想象一句胆怯的“家庭条件不太好”,究竟意味着多么沉重的压力。

从“农村乳腺癌发病率低于城镇,但死亡率却高于城镇”这一结论来看,我们不难感知,多少农村家庭心疼医药费,耽于早治疗,又在病情难以控制时,受困于医药费而无法治愈。

黄康康来自湖南一个小山村,在深圳务工十多年,她就靠打零工养家糊口,医药费需要丈夫打工、母亲在老家摆地摊来贴补,父亲在她3个月大的时候因车祸过世。

30岁之前,她经历了两次乳房全切手术,记不清次数的化疗。即便许多治疗都在医保范围内,但她从深圳回长沙就医,用农村合作医保来报销,异地就医使得实际报销比例并不高,医药费仍让她捉襟见肘。

黄康康的困境并不是个例,即便是城镇,也有大量低保人口。

公益机构“粉红丝带”秘书长吴虹萱告诉南风窗:“因病返贫的人太多了,别看一个乳腺癌也容易造成困境。”这些年,他们之所以倡导乳腺癌筛查,希望减少因病返贫也是原因之一。

2013年,黄康康的另一侧乳房再发乳腺癌,钱能借的都借过了,2年前治病欠的债都没有还完,一家人再次为医药费发愁。

他们打听到有个“大病救助”的政策补助,母亲专程回老家办申请手续,跑了3天,最后领到1000元补助。后来朋友告诉黄康康,拿到钱之后,母亲在民政局门口哭得好伤心,她原盼着这笔钱能给到更有力的救助,她也不知道,妇联设有针对“两癌”患病贫困妇女每人1万元的专项救治基金。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母亲借了20万元高利贷。

第二次手术后的化疗,黄康康都一个人去。为了多挣一点医药费,丈夫在深圳卖力打工,母亲在老家摆地摊给女儿挣医药费。生活所迫,逼着一个家庭坚强。

“每次去做化疗是要1.5万元(注:不同患者所需的化疗费用不同,有时差距可以很大),当时异地医保结算完,我还要自费1万左右。”黄康康记得很清楚,当时丈夫月工资只有5千元,几乎一分不留地打给她,带着儿子靠姐姐救济,母亲摆地摊,每个月只能赚3千,钱都要靠七拼八凑。

那年长沙的冬天很冷,其中一次化疗在12月。当时,化疗的副作用还没过,黄康康就独自办好了出院手续。她拖着行李箱,停在了医院门口的取款机边上。那天风很大,还下着雨,她就这样从下午呆到了夜里10点多。

一个病人家属刚好来取款机取钱,起初对方只是问她“为什么坐在这里”,黄康康说在这里避雨。

对话没有就此结束——那人多问了她一句,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不回家?下午路过时,就见她坐在这里。

黄康康这才告诉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口袋里只剩100多元钱了,无论回深圳还是回老家,都不够路费,她想回深圳找丈夫,但她不好意思打电话再向丈夫和母亲开口要钱,“我老公要是有钱,他早就转给我了,不需要我问的,他肯定也没钱了”。

那人随即给了她500元钱,建议她今晚先找个便宜点的旅馆住下,第二天买车票回深圳。

说到这里,黄康康的眼泪跟着回忆涌了出来:“我当时已经心力憔悴,但那时候突然觉得活着真好,能够感受到人家的美好,我立马精神满满,就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回家再想办法。”

回到深圳,她很快又去卖烧烤、凉粉、做手工赚钱,接送小孩,为了不让整个家倒下,而不让自己闲下来。

之后有8年的时间,黄康康的病情很稳定,一家人努力挣钱还了不少债,只是日子依然紧巴巴的。

可今年,病情又起了变化,她的身体又开始疼了。

对家人的内疚,让她至今不敢告诉母亲,害怕再次陷入无底洞的经济困境,她靠吃止痛药维持了大半年,直到连药都止不住疼了,才在10月去看了医生。

雌激素的危险一面

和乳腺癌抗争了12年,黄康康也想知道,患癌的为什么是自己?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异样,会是什么时候?

她没有乳腺癌家族病史,基因检测也表明,她没有像好莱坞女星安吉丽娜·朱莉那样,携带先天的乳腺癌基因突变,她也不抽烟不喝酒,性格很开朗。

后来医生告诉她,女性性成熟离不开雌激素的助力,但异常偏高的雌激素水平会助长乳腺癌细胞,性早熟引发了很多负面影响。

黄康康这才想起来,正常的月经初潮是12岁,但她第一次来月经,是9岁那年。当时她已经有1.5米的个头,小学六年级之前,她一直是班里最高的孩子,体重也达到了近120斤。

当年母亲问过村里的赤脚医生,但他认为没事,孩子高高胖胖养得很好。

如今,科学为我们拨开许多迷雾,对疾病的认识也在更新。

2023年《自然》杂志一项研究指出,多达三分之一的乳腺癌病例可能是雌激素驱动的,因为它直接改变细胞的DNA,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一因素被人们忽略了。更多研究也显示,女性一生中受雌激素影响时间越长,患乳腺癌的风险越高。

从治疗手段上看,二者也是相关的。一部分内分泌治疗药物,就是通过抑制雌激素,阻断它跟乳腺癌细胞的结合,起到控制和杀死肿瘤细胞的作用。

王恩礼告诉南风窗,没有分娩和母乳喂养经历、过多接触和摄入雌激素产品,都会让我们产生更高水平的雌激素,增加乳腺癌风险。

但也不必恐慌,科普作家李治中(昵称:菠萝)举过一个有趣的例子。

避孕药中就含有人造雌激素,虽然它会增加乳腺癌风险,但其实中招的概率依然不高。

简单理解,如果1万名女性连续使用1年的避孕药,会仅仅因此而得乳腺癌的人大约只有1个。即便避孕药可能略微增加患乳腺癌的风险,但也同时可能降低患子宫内膜癌、卵巢癌、结直肠癌的风险;更不用说,避孕药提供了很多便利。

矫枉过正地改变生活方式并不是个好办法。“防治乳腺癌,早诊早治是最重要的一环,再强调都不为过……改变生活方式能起的作用很小。”王恩礼说。

对黄康康来说,她能抓住的生机只有现在。

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癌细胞有多处转移,她又有些消沉。那一天,这个要强的女人决绝地向医生坦白:“我经济上有困难,如果每个月自费超过5000元,我都不会治。”

说出难处后,医生并不意外,只是问她:办了大病门诊了吗?这个的医保报销比例更高;也安慰她:我们尽量用医保内的药,没有必要提前就把事情想得那么坏,我们一步步来。

医生的话,让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寻求帮助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医生都在帮我,我为什么要放弃?”

就像过去,有陌生人向她递来500元的善意,有家人不余遗力地支撑和兜底,38岁的黄康康,再次鼓起勇气,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她又住进了医院。但这次,情况还有一点不同。

她很快办到了大病门诊,她也已经在深圳给自己交了社保,这意味着她可以就近治疗,不需要异地就医,最重要的是,她能享受更高的医保报销比例,这将很大程度地缓解她的经济压力。

治愈的希望仍然在。就像之前,有8年时间,她感受着劫后重生的喜悦,以天伦之甜聊慰受穷之苦,眼下她也盼着:“我们会活得更好。”

(吴悠悠,黄康康为化名)

编辑 | 向由

排版 | 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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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仅供健康科普使用,不能做为诊断、治疗的依据,请谨慎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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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3-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