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力

医生这个职业有时其实是很尴尬的，特别是无助面对病人的痛苦或没能技到病除解决病人病痛的时候。瘢痕疙瘩的治疗尤其如此。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并不致命却同样顽固棘手的疾病，随时会让一位医林高手威名扫地，在复发病人面前汗流浃背。因此，为了能在这个角斗场上多一些反击的招式，医界的另一项重要工作就是通过基础或临床研究，探寻更有效的治疗方法。针对瘢痕疙瘩的实验，近来也做了一个，今天说的，就是实验中发生的一件事。

这个实验的方法，就是在一定时间内，让瘢痕疙瘩病人喝一种根据分析认为对瘢痕疙瘩具有调理作用的饮料，然后比较观察喝这种饮料前后身体和病情的变化。这种饮料目前已商品化，可以作为普通饮料饮用。如果其中的成分能够给病人带来病情的缓解甚至治愈，这当是病人的福音，但能否如人所愿，还是要靠结果说话的，而这结果，则来自实验过程的详细记录，其中的一环，就是要求病人详细记录每天的饮水量和一些症状的变化如瘢痕疙瘩的痛痒次数等。为此，我为病人设计了一个记录表格。病人把每天的情况记录在表格里，实验结束后再把表格交回。

两周前，一位参与实验的病人完成了瘢痕疙瘩的最终手术。按照实验设计，随着治疗的完成，他参加的实验过程也相应结束。此时，他需要交回实验用品和那张在我看来十分珍贵重要的记录单。按照约定，他会在来院复诊时交回这些东西。

复诊的时间到了。他第一个来到门诊，怀里抱着一个锦旗匣，一个文件袋。他说自己十分感激，十多年的病痛终于有了个了断。治疗过程顺利，没在病人面前汗流浃背，我当然也很高兴。但我更关心的，还是那张记录他饮水情况的记录单。

这时，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中小学生作业本，不无歉意地和我说：“教授，那张记录单被我侄女不小心打湿了，我就买了个学生作业本，把上面记录的数据给您重抄了一遍。”他一边说，一边一页一页地翻开，意思是让我检视抄录数据的完整性。

是的，他记录的很详细，很完整。作业本的封皮上，还写着“XX项目”，下面署了自己的名字。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我知道，他是认真的，在用心做这件事，无论将来结果如何。他为能治愈这个疾病付出了力所能及的努力。

如果说医疗是一条船，我经常会想，这条船是病人付费乘船医生撑船往前走呢还是这条船医患一起撑，只是角色不同，责任有别，作用不一，无论是医疗技术的探索还是治疗过程本身。我还没想明白，也没有“YES 或NO”的结论。但至少从这位病人身上，我看到了解决他们病痛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