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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
张洪 无职称
解放军总医院第四医学中心(原304医院) 骨科

那年 那事儿 那红包

3340人已读

多年前,我认识一个记者,挺投脾气的。

后来,她下海了,依然没有放弃执笔,兼着自由撰稿人呐。

多年不联系了,居然在首都机场相遇。

她说,正在写一个剧本,名字也起好了,叫做《红包》……

她的语速依然很快,目光依然犀利。突然,她单刀直入,问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的囧题:“你还记得你拿的第一个红包吗?”

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估计脸也刹那间红了……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居然有一种苍凉的要流泪的感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是先生昨天给我买的,让我在飞机上看。

这本书的作者叫爱玛胡,书名叫《病人看病 医生看人》。

我对她讲了书中的3个故事:

有一位叫“袁大夫”的,早晨刚刚把女儿送上校车,就去医院上班。惨烈的车祸偏偏发生了。第一个送来的伤员竟是他的女儿。他拼命地给孩子做胸外心脏按压,一边做一边拼命呼喊着女儿的名字。但是,他看见心电图仪上什么反应都没有……

袁大夫连想大哭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来不及去找一块干净的床单把浑身是血的女儿的遗体盖上。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克服了几乎要瘫软要休克要呕吐的肢体反应。他冲在了最前面,一位又一位地抢救着,清创着,下医嘱着……

还有一位叫“彭师傅”的,上世纪70年代,15岁初中毕业的她,顶职提前退休的父亲,进妇产科当了助产士(那时,还允许在临床从学徒干起承担助产士工作)。她的业务非常棒,带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助产士,被誉为“彭师傅”。当年,15岁的她只有40公斤,走路都直打飘,突然面对鲜血与赤裸交织的产妇,心理生理重压连连,被带她的“师傅”嫌弃太瘦太没力气,喊她吃胖。她硬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增重到了50公斤。从此,力气大了,业务也越发长进了。但是,体重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这不到了55岁,40年工龄的她光荣退休时,已经是100公斤了,还得了挺厉害的高血压……

第3位叫“老实医生”。他老实了一辈子,却栽在“媒体曝光”上。

一位患者肌腱在意外事故中被切断了。业务精湛娴熟的他一层又一层细致耐心地缝合了好几层,结果患者一看手术收费要1800元,就急了,耍赖了,非要他拆几针,并说少几针就会少点儿钱。“老实医生”坚决不干,患者就威胁说,你不拆我自己来,接着就上去抢刀子抢剪子。这个“老实医生”实在是太老实了,他怕患者真的自己拆,拆坏了那还得了。他就把最表皮的几针象征性地拆了(因为他技术高,解剖纯熟,缝合细致,又是一层一层地缝,所以这几针是表皮,又是隔一针象征性地拆一针,所以他心里挺有底的,这对肌腱康复无大碍)。

何曾想到,患者不仅没交费,而且跑了,跑到另一所医院去缝拆下的表皮的那几针。那所医院给这几针开的价是800元。

这件事被媒体曝光后,演绎成“医生已经把病人伤口缝合了,却因为患者没带够钱,硬把缝好的线都拆了”……

这位自由撰稿人听完这3个故事,顿时沉默了。

接着我说,原《协和出版社》社长袁钟教授最近说:“一个人找你看病,把所有隐私告诉你,把衣服脱光了让你检查,把所有痛苦告诉你,把生命都交给你,这种人是仅次于神的人,而不是一般人。因为爱才有了医疗和医院,如果把这个精神泯灭了就不再叫医疗,那叫交易,它不可能有尊严”。

接着,我对她说了我的第一个红包的故事:

那是上世纪80年代末,我还是个主治医。一位做关节手术的家属在术后老是尾随着我,特别是旁边没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欲言而止的感觉。他终于在楼梯拐角处拦下了我。

原来,他为了这次手术能够做得好,给了我一个挺丰厚的红包。但是,我好像是根本没有这回事儿的感觉,引起了他的警惕。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红包可能被“劫持”了。

这件事儿后来闹得很大。当事人因为这个该死的红包丢了公职,被开除了。让我直到今天心里还堵得慌惦得慌。那时,要求真严啊,怎么就不能退了红包批评教育呢。当时,我真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越闹越大,变成了一个“典型”。这位同样穿着白大褂的本应在救死扶伤的岗位上一往直前的“同志”,却折在了这个阴沟里翻船的红包上。他没有当好患者要他当的“二传手”,却直接“扣球”,把红包“扣”进了自己的荷包……

我真正拿到手的第一个红包也是记忆犹新:

我们是文革后第一批靠高考拼上去的正规医学院的毕业生。那时我所在的北京积水潭医院(我是2009年被特招入伍到304医院任关节外科主任的)的老院长孟继懋教授和号称“八大金刚”的各位骨科主任对我们的传帮带特别精益求精,我们也成长得很扎实很争气,业务技术也很拿得起来。

那时,我还很年轻。

“红包”这个概念是从广东沿海地区传过来的,我的第一个红包的患者来自广东南海边上的一个小县城。我靠自己精诚的态度与技术拿到了平生第一个“红包”。记得手术前,患者家属就给我塞红包,我哪敢要啊,手术后又给我塞,我又哪敢要啊。

后来患者看我实在不敢拿红包,就给我买了一个当时还非常稀罕的数码相机,说是给我在手术室照片子攒资料搞科研用。

这个相机的充电电池还是4个5号电池那种,我一直留着这个数码相机。的的确确,它在我初始的科研与教学之中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我最早的数码资料就是靠它记录下来的……

我又对这位自由撰稿人声明:

说实话,我特别不愿意不喜欢患者送我红包。我希望真正诚心实意感恩我和我的团队的这些红包能够通过正规渠道转化为“公益基金”,去雪中送炭地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患者。我由衷希望科里有一棵记录捐赠人姓名和资金数额的树或墙,纪念激励更多的人加入这个公益洪流……

我衷心盼望中国医改能早日与国际接轨,使每一位有底气的优秀的医生能够光明正大地走上自由执业的职业舞台。我衷心希望,中国所有有志于“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的医生,能够真正得到属于自己劳动价值的阳光收入。

我相信,在我的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张洪
张洪 无职称
解放军总医院第四医学中心(原304医院) 骨科